294.大恩如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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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族,24k狂暴武丁的南征北战,初衷其实就是以暴力手段压服不臣。

    可今日这般,却算什么呢?

    协助商王打压贵族的大臣之后,终是成了与商王作对的贵族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先祖知道了这一切,会是怎样的唏嘘。

    傅言伏地大哭,即使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,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,却也无比后悔。

    纣王收拢流民,是对流民的恩德,傅家何尝不是因为武丁的启用,才成了贵族呢?

    这份恩德,可曾有相报?

    傅言颤着双腿,勉强站了起来,四顾一番,望见了商容的冷脸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商家的后人会不会和自己一样,与未来的商王作对,但他在商容身上看到了先祖的影子。

    傅言向商容回报了一个恭敬的小礼,而后,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淇水边。

    这里有玄鸟卫用石头砌成的篝火,烤好的鱼早就被子受吃光了,仅余下串鱼所用的长木签,噢,还有一只烤焦了的没人吃。

    木签都是随手削的,又被火烤过,上头有着片片漆黑,还挂着几丝鱼肉,顶头上削得极为锐利,唯有如此,才能将鱼串起。

    傅言拾起了一根木签,对着甘盆高喊道:“甘兄,告知我儿傅语,今傅家事已完结,愿缴纳田赋,辅佐圣明之君于亿万年也!”

    “吾祖起于微末,致位富贵,赖商之恩!”

    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,这是任何贵族都做不出来的低俗事儿,而后便将木签插入咽喉,一股鲜血喷涌飞溅,整个人栽入淇水之中,死得不能再死。

    忽而,也不知是傅言太胖,还是淇水里沉了太多尸体,冬日本应极静的淇水,猛地翻涌起来。

    水流就像大清早聚众斗殴的近万流民一样,鼓噪着,呐喊着。

    越流越快,甚至聚成了龙卷,将岸边的芦苇丛都卷了起来。

    就连那石砌篝火都不能避免,那条无人赏识被烤焦了的鱼直接被卷到了天上。

    龙卷落下后,淇水中现出一只巨兽,有些像老虎,却又不是,浑身长着刺。

    辛甲立即失声道:“龙子九种,各有所好,其四曰狴犴,其形似虎有威力,其性急公好义,仗义执言,且能明辨是非,秉公而断。”

    吃瓜百姓与流民起初被这巨兽吓了一跳,下意识想跑路,但一看,这巨兽有些眼熟。

    狴犴嘛!

    当年大禹治水时,有生灵习惯于沼泽洼地的环境,因而大力阻挠,还是应龙令多只狴犴出手相助,才治住沼泽地里的虫豸毒物。

    直到现在,民间还流传着一种狴犴龙舞,因而大多数人虽然压根没见过狴犴,却能一眼认出,这可是神兽!

    只是

    传说中狴犴能分善恶,有断罪之能,此时出现,所为之事

    无数人将目光放在了刚被从淇水捞出,还在喘气的犯人们,他们打架斗殴,还致死致伤,理论上,是有罪的。

    至于为什么是理论,很简单,因为有罪是新法规定的,按照以往的思维来看,打架斗殴还能有罪?还能判死?那是失心疯了吧?

    所以,他们大多是不认罪的。

    狴犴张开血盆大口,发出一声似虎非虎的大吼,无数人心头巨震,而那些斗殴参与者们,纷纷升起一股悔意。

    他们终于明白了过来,纷纷挺身站起,将脊背挺得比以往都要直,面上,则是在垂泪悔悟:

    “唯死矣!”

    一声声的高吼下,便有那些被判了刑的犯人,投向淇水。

    狴犴不作迟疑,吐出一口气,身上的毛针如利剑,划破犯人们的咽喉,倒不用淹死这么难受。

    犯人们竟在狴犴的影响下,自行认罪,纷纷赴死,面对这忽然而来的变化,李靖愣了愣,道:“临刑悔悟,许其亲朋捞尸安葬。”

    李靖这时终于悟了。

    从年初时纣王拍碎法碑之后,他就一直在法理与情理之间纠结,而今终于得到了答案。

    所谓的新法,严厉法度,其核心并不是像连坐那般的重刑、苛政,所以纣王特意将连坐给拍碎了。

    这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,只是一种手段,而背后真正的核心思想,是以律法提高人们的道德底线,让人们对自己有约束力,这样一来,才能阻止暴行、阻止犯罪。

    李靖感触颇多,他以前还以为,只要严刑就可以了,对犯人严加惩治,令其害怕,就足够,所以这次流民暴动,他本来也是打算以杀为主,杀个淇水赤红,让人们彻底心生畏惧。

    乍一想,很高效,也有可为,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其实还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,因为杀人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,甚至反而会加深矛盾,让流民更加抱怨,而更加忽略早前的恩德。

    严明律法是对的,但想解决问题,不能只靠严明律法。

    就像这些流民,无论是西岐流民还是北狄牧民,都颇为彪悍,想着的就是谁拳头大谁不吃亏,遇到矛盾打一架,谁赢谁说了算。

    还得掺杂些情理,提高人们的道德基础。

    现在淇水依然被染红,但却不是被动染红,而是人们主动认罪,陈述过错甘心赴死,此事过后,人们必将有所改变。

    “陛下万陛下圣明!”

    在这沉默之中,突然有人发出了大吼,而后,还有一个稍小一些,又有些尖锐的声音附和。

    这两个声音,毫无疑问是费仲尤浑,该做什么事,该怎么做,他们最清楚。

    各怀心事的文武,各怀鬼胎的贵族,心有感触的吃瓜群准以及流民,在这两声呐喊之中也反应了过来,不管是真心还是迫于局势,纷纷道:“陛下圣明!”

    在这无数的称颂声中,子受的内心是有点崩溃的,虽然没说万岁,但就这么个情形看来,万岁都得算乐观的,距离鹿台**又近了几步,约莫也就剩个二十三、四年了。

    得想个办法弥补一番。

    子受望向淇水中的狴犴,就你了,你不是瑞兽神兽来着么?

    “来人,请国师过来,别整天待在府里打瞌睡,那些人虽是打架斗殴手有人命的犯人,却也是我大商的犯人,自有我大商官员审理,这狴犴何物?怎能越俎代庖,速速将它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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